一笑倾城
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
羽化成思念
是劫灰还是升起的炊烟
哪一念才能不灭
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
夏凤站在南山顶上。风把她的长发吹成一面黑色的旗帜,呼啦啦飘,又像伸开在风中的手指,努力地要留住什么。绛色风衣的衣襟不安地拍打着青灰色的裙裾,像在安慰,又像在提醒。裙裾下白色筒靴的紫色钻石,圆睁着一只又一只眼睛,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她的身后,一座亭子宏伟又不失秀丽,几条石砌小路婉曲而上,接到亭子前的小广场上。
远处看去,这也是一幅好看的有意蕴的画。美丽女子、完美的亭台和有着薄云的天际,足以构成一幅有足够吸引力的画。尤为重要的是,这个美丽的女子独自伫立在山巅,久久的,一动不动。寂寞是美丽的,但美丽永远不寂寞。一切繁华的中心都应该是美丽,这才是真理。这个安静的女子,小小的颠覆了美丽规则。
安静只是表象。如果夏凤的心是一间房子的话,里面塞满了世界上最纠结的麻线;若拿大海来比的话,那里正爆发着一场最高级别的海啸。有一忽儿,她的头脑完全空白,目光空茫、痴呆;又一忽儿,过去的未来的当下的所有的事都挤满脑袋,爆炸的不只头,整个世界都要灰飞烟灭。
唯有这首能把她带回过往的某个时光的音乐,才能把一切的空白和狂想挤出脑子。音乐是一只手,抚摸灵魂的温柔之手,幸亏有这样的一首歌,幸亏有这样的一双手。夏凤一遍一遍地听这首歌。听到后来,她不明白这歌声是从耳机里传来的,还是已经刻入大脑的回放。耳朵疼得厉害的时候,她拔掉耳机,琐碎的乐句被山风携裹着,很快消失在山巅。而那些嘶喊,用同样振聋发聩的音量,在她脑子里响彻。
从昨晚开始,也就是从夏凤看到那条消息开始,夏凤一直听这首歌。
是怎样的一条消息,让一个人宁可失聪也要沉迷于痛苦的呻吟与叫嚣?
这是一条手机定制的短信,也就是说,若您每月肯花三块钱的话,您也会收到这条短信的。让夏凤沉迷于这首歌的短信,只占这条信息的三分之一:某某市原副市长某某因渎职贪污数罪并罚终审判处有期徒刑18年。
收到这条短信之前,那人消失于夏凤的生活已很久了,久得像一首流行过的老歌。有些歌,注定要融入一个人的生命,成为独特的生命密码。
有没有剩下回望的时间
再看我一眼 我分不清天边
是红云还是你燃起的火焰
哪一世才是终点 彻悟却说不出再见
最初看到这首歌的时候,夏凤正在接听电话。这歌名让夏凤走了神,她决定认真听听。结果夏凤大吃一惊,这样的名字,这样的歌词,怎么能是那样琐碎嘈杂的旋律呢。配得起这样歌名歌词的,即使不是天外之音,也应婉转通灵,直抵灵魂深处。
琐碎、嘈杂只是痛苦的海洋上泛起的泡沫,听了几遍,夏凤听出了歌声里的绝恋和绝望。
夏凤的眼泪莫名其妙汹涌。
其实,这眼泪也有名堂,只是来得迟了点。那时,夏凤失恋不久。与夏凤如影随形的“金童”,毕业前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了某要人的乘龙快婿,猛得夏凤没来得及追问和痛哭。
夏凤决心离开这个嘈杂、热闹得一塌糊涂的城市,离开一切浮华冷酷。某个小县来学校招人,夏凤签了约。像一出青春偶像剧中悲催的美丽女主角,夏凤在老师同学惊讶的目光中,冷艳着一张脸,走了。带着一段失败的恋爱,一些似是而非的专业知识。
冷淡、冷漠不妨碍夏凤依旧成为热点。是的,美丽的事物永远不用担心被冷落,特别是美女。众目睽睽之下,夏凤找不到失恋的感觉。这首梦呓般的歌声,忽然打开了夏凤的泪腺。
那首歌叫《凤凰劫》,歌声里的苦恋、绝恋跟夏凤毫无关系。在这毫无关系的对照中,夏凤用眼泪祭奠了被辜负的几年青春,祭奠被斩断了的爱情触觉。
就这样吧。那个夏凤喜欢过的著名诗人在一首诗里写道: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那场恋爱结束后,这诗成了她另外一个伤口。
若爱情是一棵开花的树的话,夏凤只能做一棵不开花的树。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开花的树,是秋天的合欢。墨绿、庞大的树冠上,忽然绽开一颗一颗的红绒球,不多时连成一片,像燃烧的火焰,也像绿色云团上覆了红云。美得像梦,也像梦一样短暂。一阵初秋的风吹过,除了树底下掉落的黄褐色的残花外,真让人怀疑那墨绿与艳红不过是一场梦。是的,爱情就是这样,比梦幻更摧残人的意志和情致。
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
《凤凰劫》的旋律里,夏凤还是眼泪汹涌。
新城区规划决议会召开时,夏凤沉浸在这首歌的情绪中。会场中,有从遥远的大都市请来的夏凤的师长,有省市来的城镇规划官员。夏凤资历最浅,叨陪末座,跟椭圆会议桌上摆放的花朵没有本质差别。夏凤规规矩矩地漫不经心着,仿佛他们踏勘、讨论研究的方案,跟涂抹在沙滩上的涂鸦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改写一个城市历史的时刻,能参与到这个工作中来,是我们的幸运,这个职责神圣而光荣,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拿出最佳方案!”领导说。
领导每次开始说这样的话,夏凤就开始走神。领导的话有套路,夏凤的思绪却无边无际。
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五百年后的小城,谁的记忆还能留存在这小城?小城会不会有这样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子,被一场可耻的恋爱粉碎了心,只愿、只能没心没肺的活着?五百年前,这荒僻小城的小街上,走着怎样的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挑开大红布的盖头,才开始恋爱和爱情?哦,不不不,在那月圆之夜,花丛下摇曳的影子,是清风弄影还是玉人飘然而至?
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
我种下曼佗罗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夏凤的眼睛又有些迷蒙。不不不,想点别的吧,这个冷硬的、唯利是图的世界不需要泪水的滋润。
“三要符合最佳人居环境要求,要自然生态,文化生态……”冗长的报告是最严肃的催眠曲,会议室里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最佳人居环境?自然和谐,天人合一,草长莺飞,绿树成荫……夏凤搜出一堆词语,这些词累加起来,是一片莽莽森林,森林中心,一小片开满鲜花的林地。房子建哪?拔起哪棵树、斩断哪棵草建起一座哪怕最小的房子呢?不行,最弱小的那棵草也有生长的权利。按那个英国生物学家的说法,人本来是从树上下来的,回归自然,不就是再上树?哦,茹毛饮血不行,几千年文明丢掉不行……
想象器宇轩昂的领导像猴子似的在树上爬上爬下,夏凤笑了。那笑容,虽然只是一个斜吊起的嘴角,在她低垂着的眼帘下,甚至看不出一点笑意。
“这几个方案大致如此。”领导讲话快要结束,“怎么抉择,这关系到全县十几万人,关系到几十年、几百年的县城发展状况,大家一定要慎重。要缜密,哈,这几个方案都是经过严格论证的,各有优劣。”
一阵短暂的窸窣,另一个专家清了清喉咙讲起来。
专家东北口音,夏凤的思绪又跟了这口音跑。
“从经济角度考虑,二号方案确实是不二的选择。但是,我们今天坐到这里来讨论,就不是为节省开支来的。我们的方案要一百年不落后,甚至要成为五百年后的古镇。钱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钱,夏凤在心底接了句。
“问题是没有花钱的魄力和能力。”跟赵大叔说话相似的专家,无论多严肃的话题,总难以抹掉戏剧色彩。
“问题是没钱。”另一个声音横空而出。
居然有真当儿戏的?夏凤的嘴角又扯了扯。
“问题是没钱,”那个蛮横的声音重复了一次,“一百年、五百年不落后是不错,关键是没钱当下就过不去。我给大家说,目前可用的资金就这规划编修的这几百万。这,对不起,我就插这几句。”
在官场边才混了几个月,夏凤大致明白了这个最核心的圈子里的行为规范,在这样级别的会场上,竟有如此激动的人。夏凤有些诧异,循着声音,找到一个严峻得有点愤怒的面孔。
夏凤拧着眉头,悄悄又看了一眼。
赵大叔口音的专家一定生气了,半天没吭声。
“赵教授,您请,请继续!”原来领导有时也像见到老师的小学生,夏凤又扯了扯嘴角,为小学生样儿的领导,为赵大叔口音的教授也姓赵。
“我的意思基本讲清楚了。不清楚的地方,也没必要清楚。”教授闷声闷气的,忽然没了东北口音,这几句话不喜剧,有些悲剧的味道。
“矛盾是允许存在的,有争论,说明大家都是严肃对待的。”领导又像领导了。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起先是零星的,仅限于邻座之间低声的交流,后来,如涓涓细流汇成江河,噪杂起来。跟你随便走过的某个课间的小学教室没两样。
过了一小会儿,嘈杂声渐渐低了,没了。
领导宣布最终方案。
是那个设计最完美,耗资最多的方案。
一周以后,夏凤收到一条短信。
“给新城区起个名字,发过来。”
夏凤看着这个陌生的、由最吉祥的数字组成的号码,呆了半分钟以后,决定忘记这件事。
夏凤认为接受上司的命令,已经足够对得起这份不好不坏的工作。
而给新城区命名,这样重大的、至高无上的荣耀,离夏凤太远。
半小时后,吉祥无比的号码打来电话。
这是第一次电话,这第一次的电话意义非凡。但是夏凤也给忘了,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夏凤压根儿不觉得接到这个电话有什么特别。
后来,当这个号码还拨了几次,再后来,那个改写小城历史的声音用另一个号码经常给夏凤打电话。
当然,如果只打电话,那么这个声音也不会融入夏凤的生命之中。还是有一件事过分了。
这个新建的、叫朱雀的小城,是为夏凤修筑的。虽然夏凤只拥有其中的一套不算太大、也不算太豪华的房子。
那人说:“知道不,你让人忍不住想疼。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嗯,你当然好看。知道不,好看的女人多了,能让人动心的,不多。”
那人还说:“你是受过伤害的,我要弥补。没有理由,就算是前世的缘分。”这样的人,夏凤原以为是钢铁、石块混合着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做成的,跟人,或者说跟普通人不是一类的。但是,这句话把夏凤打动了,这只是个居于高位的人,仁慈、悲悯。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还说:“你知道不,你就是一种鸟。哦,不对,那种鸟世间只有一只,你就是那只,凤凰。”
夏凤一听就笑了。
这样的男人,应该有这样浪漫的情怀、这样的闲情逸致吗?那人严肃地凝视着夏凤的眼睛,夏凤只好收起笑容。
“凤凰,这只高贵灵性的鸟,被俗人说得太多,有些俗。高贵、灵性的凤凰,是人间幸福的象征。嗯,似乎令人向往,你看看,取名凤的人有多少?有几个能担当得起。呵,你当然除外。嗯,知道不,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每五百年,她会背负五百年来人间的苦难,投身梧桐枝的烈火中。浴火重生后的凤凰,力量更加强大,更加美丽。这就是涅槃。”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
这絮絮叨叨歌唱着的,是生生不息的爱情不死鸟吧。怎样的人,怎样的心灵才值得爱五十年、五百年,直到生生世世的永远?
凤凰在哪,世间若真有悲悯的、以救苦救难为己任的神灵吗?若有,在哪里?神性的凤凰能挽救心灵的背叛和绝杀吧?
夏凤的心抽了一下,她眼前出现前男友俊朗的面容。一场失败的恋爱,真是一场大火,只是,夏凤已在销魂蚀骨的烈火中魂飞魄散,留下的这具身体,是一棵会行走的树木。不不不,树木也会恋爱吧,每到春天,开出大大小小的花,绽放出千差万别的气味,让春风把爱的信息四处传播,收获四方的爱情。夏凤想起那年在花店看到的干花。也还是花的形状,也还是花的颜色,却是死的,没有水分,没有香气,在怒放到极致,或者凋零的最后一刻,以真花的名义定格。
但是一朵干花还算得上是花吗?夏凤又扯了扯嘴角。
“你一定要快乐,即使不能快乐,你也要幸福。在这个小城,嗯,在无数个小城中,你都是最幸福的、最有价值的女子。你知道,为什么会选择第三套方案?”
那人欣赏着夏凤大眼睛里的迷茫,用一根柔软的指头,轻轻点了点:“因为你呀!你不是喜欢第三套方案嘛。”
夏凤的惊恐一定多过惊喜,一定连连摇头了。
“你不用否认,我也不要你承认。你知道不,最好、最真的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也不是写在纸上的。你记着,这座城是因你而建。所以呀,你最有资格起名。”
这座在建的小城起名为朱雀。
朱雀,古代传说中祥瑞神兽,四灵之一,南方守护神。又名凤凰或玄鸟,朱为赤色,像火,南方属火,故名凤凰。能够浴火重生,具有强大的火之神力。
无数的推土机、挖掘器、运载车开进了那片古老的村庄,村庄里的人们张皇而惊喜。搬离祖屋,搬进高楼,其中任何一件事,足以让每个人情绪失调。而这两件事同时到来,村民们简直拿自己的心情没办法。
情绪失常的不止是村民,兴奋、期待或者别的情绪像最红的歌星唱的最流行的歌曲。
当地大大小小媒体的主要位置和时段,被这座在建的小城占据着。甚至,若你有足够好的看报习惯的话,在某省市的报刊上,你也能发现这座叫朱雀的小城。其中一份举足轻重的报刊上,有这么一段话:“这座位于我区最南端的小城,南接A国道,西通B高速,东望G河,建成后将成为我区又一个具有战略地位的文化经济重镇。”在这篇文章的末尾,作者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反严肃、中正的行政文风,直抒胸臆:“朱雀,这只从古老传说中飞出来的灵性祥瑞之鸟,必将守护一方富裕、祥和、幸福。”
未来的朱雀城上的村庄不见了,更多的大型机械进驻,日夜轰鸣。
再后来,那人升职了。
“要么,找个好人嫁了;要么,等我,我带你走。你不走也可以,在这个地方,在较长一段时期内,我的茶不会凉。”那人说,“你要明白,名和利是火,掌握不好,是要出事的。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做你的太阳,永远照亮你,驱散你人生中的一切阴霾和黑暗。”
这是那人最动情、最有诗意的一次谈话。
夏凤试着相了几回有头无尾的亲,夏凤发现,她根本没有勇气和毅力拥有一个丈夫。可是,在建的朱雀城边的小城中,实在不能容纳一个美丽的独身女子。正值婚龄的漂亮女子,只有两种选择:在众多的追求者中迅速挑拣一个,迅速成为漂亮的少妇;或者,在声名狼藉中逃窜。
夏凤眼看就要沦为末种选择。
夏凤浑然不觉。
正如凤凰涅槃后将具有更强大的能量,经历了最糟糕的恋爱的人,也一定具有常人不具备的能量,屏蔽一切流言的能量。
“很快,会有个合适的机会,你可以名正言顺到市里来。”隔山隔水的那人,洞悉一切。电波送来的话语,力量减弱了许多。夏凤想,他是病了吧。
没多久,那人的电话又来了:“遇到了点麻烦。这个电话不能用,要扔。你要换号也及早换。有人要抹掉我,不会的。别担心。你倒要抹掉我,暂时的,要彻底。”
再打回去,关机。再后来就成了空号。那人就此消失。
那样的人,本来不会消失的。当地的电视台、报刊、网络上都很容易找到。夏凤找了,全是以前的。甚至,她还找到了那年规划会的照片。正中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夏凤却连个背影也找不到,好像消失了的倒是她自己。
一个人生活的夏凤,常常迷糊。走在上班下班的路上,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那里;上班的时候,一个人对着电脑,一抬头,看见墙上的工作制度,几次错愕,仿佛冒然闯进别人的地盘。
夏凤无数次来到南山顶上,站在这里,能看见山下欣欣向荣的朱雀城。在最先建起来的住宅中,有她的一个居室。夏凤只进去过两回,一回是物业交钥匙,一回是办完房产证。夏凤喜欢远远的看那栋楼的方向,远远地看朱雀城逐渐像样。
夏凤再次打开手机,看着空白的收件箱。心底忽然一轻:是一场梦吧,根本没什么短信,根本没有被判刑的官员。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您查对后再拨。”夏凤又迷糊了。
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
羽化成思念 是尘缘还是梦魇
是劫灰还是升起的炊烟
无名的歌手不知疲倦,但是夏凤倦了。她跪坐在春天的山顶上,认真看脚下的新城区。
工程停了,所有的机器都撤了。这座兴建中的、先声夺人的新城,更像一个遗弃的废城。
那人说,最好的话不是用嘴巴说的,你知道不,你那一笑,让我心疼。
那人说,你一笑,我就定了这个方案。
夏凤真笑了吗?她丁点想不起来。若不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座毁掉、重建一半又停下的朱雀城?
这世间本没有叫朱雀的凤凰。
朱雀,金翅科金翅属,别名红麻料,体型似麻雀。繁殖于华北、内蒙古、新疆等地,南迁时遍布全国各地。
世间本无凤凰,想的人多了,就有了。
在《凤凰劫》的旋律里,夏凤看见冷寂的朱雀城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