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北风一阵又一阵从古城长安掠过,肆无忌惮地卷起地上的尘沙抛向天空,又纷纷扬扬地洒下,把曾经辉煌一时的古都弄得灰头土脸。长安街上行人稀少,酒店的幌子在寒风中摇曳,店里也没有几个人。古城最大的妓院翠红楼门前,站着几个妖艳的女子,见了路上的行人就搔首弄姿的往里拽,却很少有人进去。这几年宋夏战事不断,老百姓的腰包都掏空了,那有心事来找乐子。
一顶轿子从翠红楼里抬出,轿里坐着两个最红的妓女,一个叫翠柳,一个叫红玉。一个士官在前面带路,一溜烟来到城中的一座官府,却不进正门,绕了一大圈从后门进去。
这里原来是唐朝一个王爷的府邸,现在被户部尚书、陕西经略使夏竦做了临时的帅府。
四十出头、身体早已发胖的夏竦此时正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带路的那位士官走进来,附在夏竦耳边说了句什么,乐得夏竦眉飞色舞,连声说:“快带进来,快带进来。”
两个尤物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夏竦连忙屏退左右,把两人拉进怀中,左拥右抱,每人脸上亲了一口。
红玉假装躲闪,娇嗔地说:“大人好几天都不来看我们,可把奴家想死了?”
翠柳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夏竦的脸,娇滴滴地说:“大人怕是有了新的相好,把咱们姐妹给忘了吧?”
夏竦用力把两人往怀里一搂,嘻笑着说:“这几天公务繁忙,再说到你们那里也不方便,本大人也很想你们啊!”边说边拥着两人走进内室。
夏竦,字子乔,江州德安人,聪明好学,文章典雅,词藻华丽,曾名重一时。他17岁举进士,真宗时又应举制科,举贤良方正及第。其时,年幼的仁宗刚刚受封庆国公,经宰相王旦推荐,夏竦被选入资善堂讲书,从此开始与仁宗皇帝几十年的亦师亦臣的特殊关系。 夏竦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善于阿谀逢迎,爱耍政治手腕。当年与太监张怀德、宰相王钦若的关系相当密切,深受刘太后的宠幸,因而在仁宗亲政前已名列两府,曾两任枢密副使,一任参知政事,虽然时常遭人诋毁,被视为奸邪小人,但他自我感觉却十分良好。太后驾崩后,夏竦曾一度受到冷落,在地方呆了差不多十年,直到宝元初年,夏竦才东山再起,以户部尚书入京为三司使。 这次又被宋仁宗委以重任,担任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使。
对这次任命,夏竦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一来宋军刚刚在三川口之战中吃了败仗,谁都不愿来接这个烫手山芋;二来两个副手范仲淹、韩琦都不是等闲之辈,自己又才学平庸,恐怕难以驾驭。好在夏竦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从政经验丰富,知道如何处理好这些关系。他表面上对范、韩二人非常尊重,遇到重大事情都是三人商量共同决策,彼此之间相安无事
不过最近有几件事情也让夏竦大为恼火。先是范仲淹到延州后,改革军事制度,打破原来按军官职务高低带兵御敌的做法,将全部兵力分为六部,精选六名优秀将领,每人统领三千士兵,进行严格训练,临战时根据敌军多寡,调遣他们轮流出阵抗敌;并修固边城、招抚羌人,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使西夏军不敢入侵,互相告诫说:“不要再打延州的主意了,如今小范老子胸中藏有百万精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那样好欺负。”
再说韩琦到泾原路后,几次与夏军小股部队遭遇,都大获全胜。于是,边境上流传着一首歌谣:
“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
夏竦见范、韩二人都有功绩,自己作为统帅,也不能太窝囊,便命令士兵在边境上许多地方张贴榜文,上写:“得元昊首级者,赏钱五百万贯。”
元昊的手下把榜文拿给元昊,元昊看后哈哈大笑,说:“他看我的头如此值钱,我倒看他的头分文不值。”于是,也派部下扮成买卖人,并在夏竦贴榜文处遗下一个箱子。有人得到箱子,打开一看,内无他物,只有一张榜文,上书:“得夏竦首级,与钱三千文。”
两榜对照,一时传为笑谈,令夏竦恼羞成怒,决心寻找时机,雪元昊辱己之恨。
夏竦的官虽然越做越大,但他好色贪财的老毛病却一直末改,尽管大敌当前,他也忘不了慰劳一下自己,落个逍遥自在。 且说夏竦正在与两个尤物颠鸾倒凤,潇洒快活,手下匆匆来报:“范大人、韩大人求见。”
夏竦听了,大吃一惊,急忙穿好衣服,打发人将两个妓女从后门抬出,自己装模作样来到书房,胡乱拿起一本兵书翻阅,并叫范、韩二人到书房来见。
范仲淹和韩琦对夏竦的这点德性也早有耳闻,只是考虑到大战在际,唯恐因此弄得将帅失和,影响大局,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糊涂。范、韩二人都正直刚毅,两人彼此欣赏,私交甚笃;但在御夏方略上,二人却意见相左,而且都固执已见。范仲淹主张先巩固自己的防务,实行经济封锁,使西夏军队不战而屈。韩琦则认为宋朝在西北仅正规军就至少二十万,而西夏精兵不出四五万,只守不战会使士气丧失,而且长期拖下去军费耗资巨大,主张集中优势兵力,寻找西夏主力进行决战,速战速决。 两人各执已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一同来找夏竦商议。
二人来到书房,夏竦连忙起身迎接。听了两个人陈述,夏竦也犹豫不决。这只狡猾的老狐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这两个方案都给予肯定,并作了进一步完善,然后派韩琦和经略判官尹洙乘驿马急驰到京城,请宋仁宗亲自决定。
两人快马加鞭来到汴梁,将攻、守二策送到朝廷,宋仁宗召集两府大臣共同商议,多数大臣认为应采取韩琦所筹划的进攻策略,只有枢密副使杜衍认为不可,他说:“率领未经训练的军队,面对精锐之敌,深入贼地,去争一时一日之胜,这是兵家所忌,师出必败。”争论了很久,急于求成宋仁宗听不进去,决定采用韩琦的主张,下令麟延、泾原两路在第二年正月上旬一同进兵讨伐元昊。
范仲淹得知朝廷采用了韩琦所筹划的进攻策略,并下达了出师的日期,心中无可奈何,便立即上疏道:“正月里起兵,军马粮草动辄数以万计,深入艰险阻塞之地,塞外雨雪大寒,将士暴露在外,会有不少人冻坏,如果敌军乘机进攻,我军伤亡必然很多。如今我们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不怕敌军先来侵扰,请等待春暖时出师。那时敌军人瘦马饥,容易制服,又可以破坏他们的耕种,即使没有大的收获,也不至于有其他意外。”并请求留下麟延路作为将来招降收纳西夏之用,宋仁宗勉强答应了。
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正月,夏竦考虑到只由泾原路出击讨伐兵力不足,便派经略判官尹洙到延州说服范仲淹出兵,范仲淹对尹洙热情招待,就是不提出兵的事。尹洙只好强忍心头的焦虑,每天跟随范仲淹巡察边防,等待时机。
二
再说元昊在三川口大捷后士气大振,秣马厉兵,准备和宋军再决高下。狡黠的元昊知道范仲淹在延州筑起了坚固的防线,无机可乘,便决定把进攻重点放在韩琦把守的泾原路。庆历元年二月,元昊亲自率领10万大军自天都山出发,深入宋境,佯攻渭州,实际上是寻找韩琦统领的泾原路主力进行决战。
二月初十,春寒料峭,韩琦正在高平(今宁夏固原北)边界巡视,听说元昊率领大军经三川寨已经到达渭州怀远城,于是急忙赶到镇戎军(今宁夏固原),集合兵马,派前来泾原商议军情的环庆路副部署任福率大军深入敌后,据险设伏,以逸待劳,待元昊退兵时伏击,自己则与元昊正面交锋。
临行前,韩琦对任福面授机宜,反复叮嘱道:“这一带堡寨林立,便于传送给养。可战则战,不可战则据险设伏,待敌军返回时进行截击。大军行动,必须保持联络,整军而行,不得盲目冒进,如有不听节制者,有功亦斩!”同时命耿傅任参谋、泾原路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朱观、都监武英、泾州都监王珪各率所部,在任福的指挥下,合力抵御夏军。
元昊到了怀远城后,探马报称,宋军在大将任福带领下从北面进发。
元昊喜道:“正合我意!”于是命令大军利用夜色朦胧,向西南方向的羊牧隆城(今宁夏西吉)推进,在羊牧隆城南、瓦亭川东山地摆好阵势,等待任福的到来。又另派偏将带领数千骑兵黎明时出发,越过六盘山,装作直趋渭州的模样,引诱宋军。
第二天,任福和先锋桑怿、参军耿傅带领数千轻骑越过六盘山,到达崆峒山西麓时,正遇到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巡检内侍刘肃同夏军在张家堡南作战。任福、桑怿遂即挥戈跃马冲向夏军,参与战斗。夏军见宋兵来势凶猛,抛弃羊、马、骆驼等物纷纷败退,从崆峒山南,沿好水川(今宁夏隆德县北)北岸向西逃去。 任福、桑怿率领骑兵在后紧紧追赶。
当晚,任福军驻好水川,朱观、武英等军驻笄头山以北的笼络川。有细作来报说,夏军在前方不远处,人数不多。任福愈加轻敌,手下将士更是争贪虏获,抢先追踪夏军。参军耿傅在朱观营中,感觉有些不妙,连夜写信给任福,劝告他要约束部下,持重缓行,以免中了敌人的诡计。任福此时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与朱观约定于次日两路并进,在好水川口全歼夏军。
伪败的夏军,故意保持四五里的距离,若即若离,引诱宋军追赶。任福不知是计,兵分两路,自己在南,朱观在北,沿好水川穷追不舍。一直追到笼竿城(今宁夏隆德)北,才发现前方夏军列阵以待。
任福见状,大叫一声:“不好。”折身率军沿好水川仓慌西行,出了六盘山下,人困马乏,正要歇息,一名士兵匆匆前来报告:“将军,前面路边发现几只银泥盒子,封得十分紧密,里面还发出一种跳动声音。”
任福一边喘息,一边吩咐士兵把盒子拿来,刚一打开,只听得“噗噗”几声,盒内百余只悬哨的军鸽腾空飞起,在宋军的头上盘旋,鸽哨响彻空中,惊得任福等人目瞪口呆。
元昊在山顶见任福带领宋军进入包围圈,又见军鸽飞起,大喜道:“任福老儿果然中计。”当下挥舞战旗,一声令下,夏军从四面八方冲出,将宋军团团围住。任福见别无退路,下令同夏军决一死战。刚一交锋,宋军各部便被夏军分割包围,只好拼命厮杀。交战到午时,宋军饥渴交迫,人困马乏,渐渐不支,任福命令突出重围。宋军重新集结部队,准备突围,只见山顶上元昊挥动一面大旗,居高临下指挥夏军。宋军向东突围,元昊指挥夏军向东追击;宋军向西突围,他又指挥夏军向西追击。宋军始终冲不出包围圈,大部分士兵被夏军追杀得跳崖而死,尸体堆积如山。
主帅任福被夏军围住,身中10余箭,手下亲兵刘进一面奋力阻击夏军,一面劝道:“将军,我来掩护,您快逃走吧!”
任福身上血流如注,长叹一声道:“我身为大将,军队已败,只有以死来报答国家,岂能临阵逃脱!”说罢,挥动四刃铁锏,挺身决战,不幸被敌军用枪刺中面部,铁锏坠地,无法继续战斗,便自己扼住咽喉窒息而死。桑怿、刘肃及任福的儿子任怀亮也都力竭战死,弟弟任勇和女儿紫英被夏军冲散。
在任福的军队被包围的同时,朱观、武英部队也在东面被围,两军隔山虽然只相距5里,但却失去任何联系,彼此不知对方情况。朱观、武英刚和夏军一交锋,夏军便分成左右两翼包围过来。幸好王珪从羊牧隆城带领4000步兵护住了朱观、武英的右翼,渭驻泊都监赵津带领瓦亭堡2000骑兵,护住了左翼,才免除被围危险。四将合兵一处,想冲垮夏军,与任福会合。可是夏军布阵十分坚固,无法突破。
这时,已经战败任福的元昊带领大军从背后对宋军砍杀过来。宋军腹背受敌,顿时阵脚大乱。王珪率军奋勇作战,击杀夏军数百人,铁鞭打得弯曲,连手掌都震破了,所乘战马换了三匹,都被箭射死,只好下马步战,左冲右突奋力拼杀,最后被飞箭射中眼睛而死。
武英见宋军被团团围住,知道此战必败,劝 耿傅道:“耿参军,你是文职官员,没有死于战事的责任,赶快乘机逃走吧!”
耿傅一边奋力拼杀,一边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怎么能作贪生怕死之辈?”说罢,更加奋勇向前,结果身中数枪,力战而死。
武英、赵津见状,大吼一声,冲入敌阵,连眼睛都杀红了,终因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这一战,宋军死伤一万七千多人,只有朱观率领的一千余人,退守在一堵围墙之内,向四面射箭,阻击夏军进攻。这时天已渐黑,夜幕降临,泾原部署王仲宝率兵前来救援,与朱观一起退守到百姓家的围墙,夏军这才退去。
韩琦带领人马布阵等待元昊的到来,不料却传来任福等战败的消息,惊得他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急忙率领人马前去增援,谁知元昊早已凯旋而归。韩琦只好带着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残兵败将返回,刚行到半路上,只见数千名阵亡将士的父母妻子,扶老携幼,手捧死者曾经穿过的衣物,提着纸钱,挑着招魄幡,拥到韩琦马前,放声大哭道:“从前你跟着韩招讨出征,如今招讨回来了,而你却已经死了,你的魂魄怎么不跟招讨一起回来呀?”哀恸之声震天动地,韩琦悲愤羞愧,以袖遮面,无言以答。 回到泾原后,韩琦立即向仁宗上表章弹劾自己,请求贬职。朝廷下诏,以资政殿学士陈执中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使,将夏竦贬知永兴军(今陕西长安),韩琦贬为右司谏、知秦州(今甘肃天水)。
三
早春二月,南方已是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季节,而西北仍然是朔风卷地、冰封千里。位于宋夏边陲的六盘山象一条懒惰的卧龙,在厚厚的积雪覆盖下依然酣睡,全然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残酷的战斗。
一队人马在六盘山下由西向东急速行进,策马跑在最前面的是静边寨主刘沪,紧跟在后面的是副将孙敏、王勇,参军李锐和刘沪的两个弟弟刘淳、刘渊。他们正奉命前去好水川增援任福。
然而,他们晚来了一步。战争已经结束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凄惨的景象,尚未散尽的硝烟在山谷里弥漫,满山遍野是宋军血肉模糊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染红了正在解冻的河水。残破的战旗在寒风中呜咽,仿佛是一个个屈死的冤魂向上天发出愤怒的控诉。天上的太阳也不忍目睹这悲壮的一幕,躲藏到厚厚的云层中去了。天色灰暗,乌云翻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急风暴雨。
看到这些,刘沪的眼里象要喷出火来,他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寨主,快看,那边的山崖上有字。”眼尖的李锐指着不远处说道。
刘沪抬起头,前面山川的峭壁上,写着几行大字,张牙舞爪地扑入他的眼帘。 他定睛一看,上面写得是: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
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奉大夏皇帝之命题”。
看罢,气得刘沪双拳紧握,钢牙咬得“嘎叭”直响。
孙敏在旁边忿忿骂道:“这个狗日的元昊,也太猖狂了。”
刘沪稳定了一下情绪,吩咐道:“将石头上的字铲掉,清理一下战场,看还有没有我们的伤员?”
过了一会儿,孙敏、李锐、刘淳、刘渊相继回来,都痛苦得摇了摇头。看来,残暴的夏军已经清冼过战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刘沪回望了一下凄惨的战场,低沉地命令道:“撤。”
在返回静边寨的路上,到处是携儿带女举家逃难的老百姓。沿途的宋兵营寨害怕夏军装扮成百姓混入寨中,都严守城门,拒绝逃难的百姓进入寨中。
刘沪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战争带来灾难最深重的是老百姓,他们被烧、杀、抢、掠,流离颠沛,妻离子散,无家可归,实在令人同情。回到寨中,刘沪命令打开城门,放老百姓进来,发给衣物食品,年轻力壮愿意从军的,召募为兵勇;不愿意留下的,他把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物全部拿出来,发给他们作路费。百姓们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哭泣着拉住他的手说:“刘将军,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
刘沪连忙将他们扶起,安慰道:“你们千万别这样说,只要天下太平,就比什么都好!”
刘沪自去年由延州调来静边寨后,积极实行范仲淹修固边城、精练士卒、招抚蕃部的御夏战略,很快打开了局面,在兵士中有很高的威信,附近的老百姓也都非常喜欢这个关心他们的新寨主。
四
在距静边寨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党留族,游牧于宋夏两界地带。部落的首领叫厮癸,是一个性情直率、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马上功夫十分了得。厮癸听说新来的静边寨主非常厉害,心中十分不服。加上当时宋军连连失利,厮癸乘机作乱,纠集部落人员,抢掠周围百姓,多次来下战书挑衅,要和刘沪的部队开战。
刘沪深知这些蕃族人的个性,不用武力镇压,他们不会轻易信服。经过几天的侦察,刘沪对这个部落的情况了然于心,决定教训一下这个骄傲的厮癸。开战前,刘沪将队伍分成三支,自己率领一支部队,在寨前正面对付厮癸;孙敏、李锐带人绕到敌后,待敌军出动后,乘虚捣毁敌军窝巢;刘淳、刘渊带领部队埋伏在中途,在敌军返回时进行伏击。
厮癸率领人马来到静边寨门前叫阵,刘沪命令打开城门迎敌。还未交锋,就见一名党留兵慌慌张张前来报告说部落营帐起火。厮癸闻言大惊,他带领的手下都是临时纠合的牧民,一听后方起火,都无心恋战,急着要回去救护自己的牛羊骆驼。刘沪见敌军后撤,下令追击。党留兵在撤退途中,又遭到伏击,首尾难顾,便争相逃命。刘沪大获全胜,缴获牛马骆驼数以万计。
厮癸虽然战败,心中仍然不服,下来战书要和刘沪单打独斗。刘沪看了战书,微微一笑,非常欣赏厮癸这种不服输的个性,决心将他收服,便答应决斗。
两人催马来到教场比武,场外宋兵和党留牧民擂鼓助阵。厮癸人高马大,臂力过人,挥舞一根五十多斤重的狼牙棒,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冷笑。刘沪身穿白色战袍,手执一杆银枪,面带自信的微笑。两人战在一起,厮癸马上功夫的确叫绝,虽然身材高大,但在马背上翻滚站立如履平地。刘沪一面心中暗暗赞叹,一面沉着应战。战了约莫五十多个回合,厮癸渐渐不支,露出破绽,被刘沪一枪挑落马下。
厮癸自知性命难保,闭上眼睛,倔强地伸出脖子,速求一死。不料刘沪跳下马来,伸手将他扶起。厮癸羞愧难当,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厮癸对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愿率全部落人归于麾下,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党留牧民早已厌倦了战争,听厮癸一说,高兴地欢呼雀跃。
当晚,刘沪设宴与厮癸在寨中开怀畅饮,二人意气相投,推金山,倒玉柱,结为异姓兄弟。
这日午后,刘沪正在教场观看训练新召募的士兵,带兵巡逻的孙敏前来禀报,有位朝廷命官路过此地,要见刘沪。刘沪心中纳闷,不知何人至此要见自己。回到营中一看,喜出望外,原来是自己的大哥刘涣。
刘沪与大哥刘涣已有数年没有见面,今日相见,分外亲热,连忙上前拉住刘涣的手问:“大哥要到哪里去?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涣用爱怜的眼光看着二弟,说:“我奉皇上旨意出使西域,与青唐(今青海西宁)唃厮啰商议讨伐西夏事宜。经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们。”
刘沪从小对大哥就非常崇拜,他早年随父亲出征,屡立战功,被朝廷委以重任。刘涣为人正直刚毅,有雄才大略,不畏权势,勇于知难而进,在朝臣中威望很高。天圣年间,仁宗的母亲刘太后掌管朝政,担任大理评事的刘涣认为皇帝已经长大,就上书请求太后把朝政交给皇帝。太后大怒,命令将刘涣脸上刺字后发配白州,适逢太后病危,宰相吕夷简故意拖延,才没有执行。仁宗亲自主持朝政后,提拔刘涣为右正言。郭太后被废后,刘涣与范仲淹等人跪在宫门前苦苦劝谏,结果都被贬官。这次宋军连打败仗,宋仁宗又重新起用旧臣,任命刘涣为屯田员外郎,出使西域,与河湟地区吐蕃首领唃厮啰结盟,牵制西夏南下。
刘淳、刘渊听说大哥来到寨中,都高兴地跑了过来,兄弟四人欢聚一起。刘涣见两个小弟在刘沪的培养下茁壮成长,心中也十分欢喜。当日晚,弟兄几个彻夜长谈,说些儿时的趣事,不知不觉东方已白。
第二天,刘涣将行,刘沪等到送了一程又一程。刘涣说:“送人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回去吧!”
又拉住刘沪的手叮嘱道:“二弟,如今边界不宁,朝廷又朋党纷争,你一定要明辩是非,多加保重!”
刘沪说:“大哥的话,小弟铭记于心,此行路途遥远,您要注意保重身体。”
刘涣挥手告别,刘沪等站在山头依依不舍,直到刘涣一行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返回。
刘沪等刚回到寨门前,又见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便勒住战马等候。来人到了近前,刘沪一看,原来是泾原路都监赵珣。
赵珣的父亲赵振和刘沪的父亲刘文质都是西北边陲名将,二人私交很好。刘沪和赵珣也是故交,刘沪年长,平时赵珣对他也非常尊重。赵珣虽然年轻,却很有才干,为人谦虚谨慎,喜爱钻研兵法,行兵布阵无所不精。这几年跟随父亲转战西北边防,遍访陕西五路境外山川城镇道路的利害情况,作《聚米图经》五卷。韩琦看后大加赞赏,报告给仁宗,仁宗下诏命令赵珣带着这本书入朝。赵珣又献上平日所得《五阵图》、《兵事》十余篇,仁宗看后非常高兴,调来人马让他排列阵势。赵珣使尽平生所学,大展身手,让仁宗大开眼界,当场任命他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都监。赵珣认为自己年轻,新入仕途,不宜当此重任。仁宗便赏赐御用铠甲、兵器,命令他自己挑选偏裨将领与参军佐僚,担任泾原路都监,兼治笼竿城。赵珣到任后,得知在笼竿城附近有一群党项族人纠集起来,烧杀抢掠,周围群众叫苦不迭,民不聊生。在征得陕西经略史陈执中同意后,他决定和刘沪一道前去降服。
刘沪一听,大喜过望,自己新召募的兵士虽然每天都在进行严格训练,但还需要经过实战来锤炼,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他马上召集人马,与赵珣一同前往穆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