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伙子在修梯田中挖出来了十几只小红陶罐,他们从没见过那种脏脏怪怪的东西,拨弄几下说是古人陪葬用过的器物不吉利,挥?背“啪啪”地砸。“住手!”支书见明一脸严肃地走过来,他见这些陶罐只剩三只完好,别的已成瓦砾,生气地说:“你们这些混小子啥都不懂,这是文物知道吗?”“文物?啥叫文物?”几个小火子面面相觑。见明蹲下用瓦片仔细刮掉上面的泥土,然后叫文书拿回去保管好。
晚上见明通知主任和文书来大队部研究处理三只陶罐。见明说:“这三只陶罐我弄不清是哪朝那代的,但可以肯定是文物。文物可金贵哩,国家有严格规定,发现文物必须上缴。文书明天去一趟县城吧,把三只陶罐交给文化馆,得的奖金先买一台三用机抱回来,剩下的钱别花,还有重要用处。”“三用机”既有收、录、扩三种功能的电用器。一听能换一台三用机,主任和文书异常兴奋,但又怀疑地问:“能奖那么多钱?”见明有把握地说:“能。我妹夫挖出来了五块破砖头,文化馆奖了100元哩,这是啥?三只完好的红陶罐呀!”主任和文书一听觉得三用机抱定了,积极支持支书意见。时代在快速发展,70年代初不少大队办公已用上了三用机,这个大队还没有,他们买不起呀,现在好似凭空飞来横财,这不是老天在暗助吗?
文书去县城回来了,但没抱三用机,只拿着三只小白瓷壶儿。见明问:“三用机呢?”文书把三只小白瓷壶给他看。小白瓷壶上面烤着一行工整娟丽的墨色隶书字:“保护文物有功”。文书说:“人家说只值三只小瓷壶儿,一个陶罐一只。”见明一听很有一种失落感,但他相信文化馆的做法是正确的,叹口气笑笑说:“狐狸抓尿泡空欢喜一场。行了吧!三只茶壶恰巧我们三人一人一只,但不能白拿,每人掏5毛钱交到大队买几斤煤油点。”
这件事儿就算这么处理过了。因为没按先想的办件重要事,他们没兴趣提及它了。
几天后,工地上议论开了,说三只陶罐买了很多钱,先说几百,后说几千,再后说几万,钱哪里去了?肯定不是让风吹走让鸟抓走的,都让三位大队干部私吞了。有人亲眼见三位大队干部分了几个晚上钱,喝了几个晚上酒,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大队部的窗户恰就在这几个晚上亮着灯光,以前咋不亮呢?接着说三位大队干部走路的样子、说话的腔调都变了,那是喝足了酒,腰杆别上钱的变化。你说,我说,大家都说,时间一长假的成了真的,一时工地上、村子里交头接耳,沸沸扬扬。挖出陶罐的那几个小伙子,自然心里不服,他们想结伙大闹大队部,钱得不上,至少闹闹出口气。这件事直接影响了改土,专业队、小队干部拖拖拉拉,疲疲沓沓不鼓劲儿。一些群众也干得慢慢腾腾,迟到早退现象频繁出现。见明和主任喊破嗓门不起作用,喊多了还招来指槡骂槐的回报。这个村的群众干部历来是听话的,很有干劲的,为啥突然变成这样?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眼看临近大冻,任务还拉得很多,抓不起,赶不前,三位大队干部很着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大队干部不好当。
文化馆派两人跟踪来到改土工地考察文物、宣传保护文物政策。几个小伙子把那天发生的事以及小陶罐的样子说给他们听,然后问:“那样的三只陶罐值多少钱?”答:“你们大队一月前缴来三只红陶罐,正是你们说的那种,属仰韶文化,县境内较多,文化馆按规定每件只奖一只小白瓷茶壶,仅象征性地鼓励大家重视保护文物。”
真相大白,几个小伙子不由“嘘”了一声,蔫了。他们把文化馆工作人员的话悄悄告诉给大家,说:“错了!错了!那三只陶罐只换来了三只小茶壶儿,我们把谷粒搞成大西瓜了!”听过后,大家都吐吐舌头,“呀!真冤枉了他们!”年长的抱怨年轻的说:“‘亲眼未见莫妄言’,你们凭空瞎猜想,差点和大队干部闹破了脸,伤了情分。”从这天起,那些闹情绪的干部、群众都自觉地积极干起来。由于大家团结一心,加倍努力,补上了前一段的误工,按时拿下了任务。
见明见群众如此乍热乍冷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这天晚上,几个小伙子突然登门赔罪来了,说:“支书爷,我们对不住您,我们认错领罚来了!”见明被懵住了,问:“你们......你们有啥错?”小伙子们便把大队拿去三只陶罐后所产生的怀疑误会,由此看扁以至仇恨大队干部的事全说了。见明听了如梦初醒,怒气陡生,脱掉一只鞋子挥起来就打,几个小伙子吓得抱着头“呀呀”叫着奔出门逃跑了。见明怒气未消,说:“我说咋不对劲儿,原来是他们在背后瞎编捣鬼,我见明是那样的人吗?”
当我得知发生在杨洼村改土工地上的这个十分有趣的故事后,立即赶往其村拜访了老支书,也询问了那几个当年的“混小子”,根据他们的回忆述说整理,便成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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