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坡村值得庆贺的一个夜晚。乡政府给大坡村拨了18000元改土扶助款，又有2000元奖金共计两万元。村、社15位干部集中在主任家给六个社和应得的50多个农户分款。

　　年轻文书显得特别激动活跃。他提起提兜“哗”地一下，桌子上是一堆用纸条扎着的厚厚的崭新的20几沓钱，“哇，好多哟！”干部们欢呼雀跃。的确，这么多的钱在大坡村是从未有过的，能不让他们高兴得近乎发狂？文书说：“今晚该有一瓶酒喝，庆贺这个不寻常的日子。”说完偷看老支书一眼，又向主任挤眼儿，意思是要主任向老支书讨酒。老支书好像什么都没发现，拧眉思考着什么，主任就轻轻推了一下他，说：“爸哎，听见了吗？今晚大家想喝几杯烧酒乐乐！”老支书似还停留在思考的问题上没醒过来，说：“你们有钱随便乐吧。”主任眼瞟向炕桌上的钱，说：“取两块吧，全村1300多口人驮着，九牛一毛。”老支书才明白他说的意思，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坚决地说：“不行，我们从没吃喝过群众的，这个例不能开！”“这……就两块钱嘛，一瓶‘柳湖春’一元八角二。”“这也不行，原则问题不是数字大小的问题，数字虽小但违犯了原则就是大错。再说让群众咋说我们？不行！绝对不行！”

　　老支书过分的吝啬让大家很不满，但不满归不满，老支书不同意的凭你谁都没办法，他向来就是一只铁公鸡。

　　老支书正式讲话了，他提议说：“改土扶助款只给群众数字，钱暂存到银行里，明年开春统一买化肥。化肥按应得多少分给户，保证专款专用，真正达到扶助增产目的。2000元奖金刚好买20辆青岛牌架子车轮子，分别奖给四个先进社，支持鼓励他们再创新成绩。你们说呢？”老支书的话谁还能说什么？大家都举手表示同意。只是喝不上酒大家干磕了一下嘴巴，文书乖乖地又把钱装进提兜里。

　　夜深了，工作还没完，大家有点困，主任为了让大家振作精神，寻找刺激就叫起拳来，因为没酒就叫“空拳”。立即接拳的是文书。一社长逢场作戏拿来两只酒杯说：“以水当酒吧。”文书说：“喝水用这点小杯？拿大杯来！”一社长立即换了大杯，在大杯里斟满开水，两人就把开水当作酒划得很开心，很热火，喝得很过瘾。拳场一经拉开有几下子的社长、会计争相应战，一时“七啊八啊”地热闹起来。开水也不多，很快就完了，大家兴头刚起来怎么放得下？就呼拿凉水来，一社长钻进厨房，搬倒水缸罄底儿舀出两大木勺水，倒进瓦盆备用。第一杯该文书喝，他刚喝到口里急吐出来，大叫：“哎呀，臭死了！臭死了！从来没喝过这么臭的水！主任，你这水至少沤了两月吧？”主任说：“没那么多，就是个二三十天吧。”“你懒呀！二三十天过去了，还不洗缸换水 ？”主任说：“忙呗。不过也好！今晚谁输喝臭水不更有意思吗？你们该感谢我才是。你们听着，谁吐出来罚十杯。”大家叫起来，有的叫苦，有的叫好。为了不让自己喝臭水而让对方多喝臭水，拳划得非常谨慎激烈，该喝臭水的和喝过臭水的一副作难像逗得大家更开心地哄笑。大家拼死拼活地划拳喝臭水，搞得很热火，一旁的老支书就显得有些孤独冷清，但他很快变被动为主动，说：“就你们开心，我也来几拳吧！”老支书的参与让气氛再次升级，别看他很少入酒场，划拳却很厉害，14人他没费多大功夫就被一一击败，最后联战也被他杀得人仰马翻，喊爹叫娘。当然他也喝了一些臭水。大家从心里佩服老支书干啥都过人，都是一把好手。让臭水撑得每个人喊叫肚子痛时两大木勺臭水也完了，才停盏罢战。

　　多年后，大家还爱回味这场酒会，那酒臭吗？是臭了点，但只用“臭”是不能概括其全部意义的。这场酒也香，甚至很香！喝出了一位普通村干部廉洁奉公，一心为民的高尚品质。

　　我听到这个故事后去找当年的文书，核实其情，文书不加回忆地说：“这事实着哩。”他举起大拇指头说：“老支书够格！”（选自《庄浪人创业之路》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