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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坚守云崖
 
 
发布日期: 2014-01-27 来源: 作者: 魏俊舱 点击:

 

  ——这里记述的是庄浪县云崖寺石窟刚着手管理时的状况和我在那里工作的一段时间内,所见所闻的一些真实事儿。这里有我,还有他们......

 

  1993年10月22日,我受文化局指派去县东30多公里外的云崖寺文物保护点工作。

  早晨10点,我搭上通往华亭的班车,直奔新的工作岗位。

  云崖寺在县域之内,可以说近在咫尺,但当时我只有听说从未亲临哩。随着国家对保护文物古迹,开发利用古文化遗产和自然资源,重建人文景观,发展旅游事业的日益重视,尘封近一个世纪的云崖寺,被专家重新认定并高度评价。云崖寺被称作陇上明珠,国家古文化宝库,周围数万顷林区被称作罕见的自然风景林区,列为国家级森林公园。

  云崖寺犹如一块磁石吸引着众多游客。我听过关于它的许多神话传说传奇,把它看作集人类、自然文化大成之地,藏天地奥秘之处,魂牵梦绕,早有跋涉一访的愿望。

  当时,云崖寺刚开始着手管理,刚调上去不久的一位工作人员因家庭之事要去兰州,月余才能回来。新建文物管理所正待竣工,关键时候不能没有工作人员,在无人代理负责的情况下,局长想到了我。

  天色晴朗,空气新鲜。客车在华庄公路上奔驰。我从车窗向外望去,尽览公路两旁野外风景。沐浴在秋日阳光之中的村庄、农田、高山、大川、河流一片灿烂,到处有已被秋霜点染的红树黄叶,一团一片,如金似火,热烈逗人。我的心情非常好,就像去执行一项神圣使命充满信心和自豪感。

  随着客车的行进,我向关山深处眺望,急切地要看到那个神佛的乐园。

  车行了约20公里到韩店镇。越过韩店镇,没一会儿,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排高比齐天的大山。远远望去,可见山头上的树木丛林,笼罩着淡淡烟云,分明是一处超越尘凡的地方。我断定那里就是八大寺之一的朱林寺林区了,云崖寺就在其深处。越过石桥林场,我对司机说:“请到通往云崖寺的山口停一下!”“好的。”司机应了一声。车顺河流穿越峡谷,好几座让我为之惊叹的奇峰峻岭抛在身后,我正以为司机忘了我刚才说的话着急时,司机说:“去云崖寺的准备在前面桥头下车!”我一听从车前玻璃窗口望去,有一座白色水泥桥出现在前面。

  下了车,我看见了一个很大的山口,但找不到入山的路径,这时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人,我把他拦下车,感谢那人没生气,他说:“你从桥左侧下去,右转钻过桥洞,继续往里走,就进入林区了,会看到山根有一条小道,那就是通往云崖寺的捷径。”

  果然见桥左侧有人踏出的小坡路和脚窝。我背好包,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右转见桥洞壁下有一条通道,从这条道穿过桥洞。桥洞外是一片较大的沙石滩地,一股清溪在低陷的乱石空间弯转流动,发出潺潺之声。我踩着石块左跳右跃地往里走,犹如小孩儿玩游戏。我十分艰难地走了好一会才出了河滩,看到右面山根真有一条道,一条一尺多宽的羊肠小道。我踏上小道,踩着泥泞、野草、落叶,绕着山根一直往山深处走去。

  我边走边不住地向四周望去。巉岩峭壁,清霭漫漫,碧绿青翠的松林、泛黄溢红的桦树、丛丛莽莽的野草、星星点点的山花野果,都让我触目动情,为之感叹。越深入越显得大山深处的空寂幽静,能听到枯叶落地和空气流动的声音。走过一湾,这里的树更多,草更长,山更静。忽然一声鸟鸣,立即众鸟相呼对唱,原来幽静是暂时的,山林毕竟是鸟儿的天堂。我不由吟道:“似静非静本自然,青林淡雾藏幽玄。脚踩石道意切切,山菊溢香鸟喧喧。”此诗虽不够精妙,但它真实地表现了我当时的感受,心境。

  走了好一程,绕过一个石咀,突然“喷”的一声,其声之大,犹如打雷,我被吓了一大跳,转身看,沟对面草坡上,一头大黑牛正在啃草,其声正是牛打喷嚏时发出来的。旁边立着一人,背竹篓,拄铁锹,一头长发,一脸倔毛,穿着一身旧青衣,看上去整个和牛一样黑,一样脏污。在空旷荒野的深山老林里突然见到这样的人,就不由生惧怕之心。那人不断看我,我不知他为什么那样看我。我看不清他的脸面,但好像看到了锐利、诡秘,阴森可怖的目光。我的头皮儿不由紧起来。我急急往前走,想尽快离开他,离得远远的。

  一条岔道出现在面前。我分不清向南走还是向西走,如果走错了就意味着误入歧途,其后果不堪设想。我向四周察看,近瞧远眺,还是辨不清该向那条道上走,又不见一人可问问。这时我想起那个黑汉,他是我入山见到的唯一一个人,但一想起那个模样就不敢退步讨问。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根据方向仔细辨别判断,觉得向西走比较可靠。于是我就向西的一条道上走。绕过又一个石咀,投入到一条新铺的较宽的沙路上,路上有自行车、架子车轮子轧出的痕迹,我想起昨天局长说过另有一条新开的路,可供车用,但绕,步行多不走,始知没有走错。这里的山崖更险峻崤奇,树木高大茂密。山岩上倒挂的松树如虬龙吸水探月;溪流响亮似敲击的金钟铜鼓;鸟鸣婉转,秋虫偶有嘶叫。对面山脚下有几间低矮的破瓦房,显见久无人住,但它让我感到了人的温暖。又走了一段路,见对面山腰有一前一后两座相挨而立的小石峰,一峰上朱笔写着“秋千架”三字,是现人附会之作,但它堪为一处仙苑景观,引人入胜,遐想。走进这样的环境里,就像电视上看到的有游侠出没,轻乐伴奏,充满传奇色彩那样的情境,感觉。

  迎面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走近了才看清,是从崖壁斜插横出两丈余,其下仅容一人多高,上面写着“遮天石”三个字。行人要从下面通过。我望着这块悬空欲坠的巨石,单怕掉下来砸着不敢移步。我向别处看看,不是绝壁悬崖,便是泥水河滩,看来此是唯一的一条通道。我呆了半会,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豁出去见阎王才走过去。

  清风嗖嗖,秋蝶扑面,溪流叮咚低沉,到了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我想快要瞻仰云崖寺的盛容了吧?但前面左右依然如斯。正着急,遥见一亭,唐装仕女般亭亭玉立于翘咀之上,又像迎宾小姐,微笑着频频招手。我一阵兴奋,加紧了脚步。

  绕过这个翘咀,一面很大很广、壁立千寻的赤壁丹崖就出现在面前。仰望让我头晕目眩。退至极限细眺,仍觉得特别逼人胁人。见悬崖上有三道层台,最高处达百米以上。上布几处小建筑,有崖雕石佛菩萨,不仅险绝,更有奇工;其中有几间小屋低矮凑合,显见为近年民间所建。横列几个张着大黑口的洞,除此就是形如鸟巢,密似蜂窝的小洞,这些都是毁坏建筑物后留下的痕迹,昔日盛况略见一斑。但眼下完全可以用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来描述。崖面凸凹起伏,酷似彤云丹霞涌动,可联想到仙云鹤影,龙马腾飞,倒是十分壮观,罕绝天下。尽管这样,当时我的心凉了大半。这就是云崖寺吗?我怀疑走错了路,投错了门。我驻足向前,向左,向右张望,能望到的都是山崖石岩,密树莽草。崖台上只有几个烧香的乡下人走动,除此极为寂寞冷清。

  崖脚下有几间未竣房屋,一看就知是在建的文物管理所,因在巨崖之下,显得特别矮小压抑。施工地上不见一人,遍地是乱七八糟的木料、砖瓦和工具。临行时局长说:“你上山后,工作上要与工头田氏接头配合,生活上他也会照顾你的。另外,附近有一位跑神教的乡下老人,外号老黑。此人人黑性倔,但心好,很关心人。我通过田氏已向他通知了你要上山的事,他一定会协助你看守云崖寺的。”

  见不到田氏,我把包放在一块大石上,然后往二台爬。其石阶如梯,好一会才爬上去。顺着高低不平的石道往过走,头就晕乎乎的,往崖下一看就有欲翻下去的感觉,崖下似有一种吸力,一不小心就会被吸下去摔个粉碎,真是处处逢险,步步惊心。我着力使自己的身体向里倾着。道窄处身体紧贴崖壁,手抓着壁石一尺一尺地往过移,如壁虎爬行。途中有几处佛龛佛像的残留;大小几处石窟都空着,两统石碑完好,刻字还算清楚,文题《主山云崖寺成碑记》和《云崖刊石撰书碑》,都刻于明万历十二年。尽头,是一间墙壁用石头垒起的上面用木椽树枝泥巴瓦片盖成的十分低矮简陋的房子。我推开虚掩的门,駦然一个黑洞,就像一处陈年烟洞。两床乌黑的被子、一页被火炕烧出几个洞的毛毡。但房内热烘烘的,伸手一摸,烫热烫热,疲惫又有些寒冷的我就顾不得其它,想上去躺一会儿歇歇暖暖。

  本想再攀上三层台去看看,觉得气力不足,又怯其高险,攀缘艰难就暂作罢。

  往下走的时候要比往上走艰难十倍,我是屁股擦着石阶,手抓着石坡一尺一尺蹭下来的。下了崖台,见工地上有人开始干活,这时已是午后一点许。向做工的问田师,他们说在下崖坑熬茶,我就向下崖坑走去。

  下崖坑就在翘咀前右侧崖根弯曲处,我去时就看见了的,因急着要瞻仰云崖风貌,没顾得认真注意它。那里是用木板、树枝临时搭起的窝棚。窝棚里笼罩着有松树油脂芳香的青烟,四五人围着地下一堆旺火熬茶拉闲。他们一知道我是文化局派来的工作人员时,立即站起一人,他非常热情地自我介绍说:“我就是老田,带工的。你快坐下喝茶。”田师给我让出一个木墩,呼厨师端来一碗菜,两个小馒头。这时我确实有点饿,接过不客气地吃。田师约50岁左右,中等个儿,稍瘦,是张川人,修建文物管理所的工头和领班师傅。我吃过后,他就主动给我“汇报工作”,谈了扫尾工作中急待解决的一些问题,并提出了不少建议,然后征求我的意见。

  田师把我领到建筑工地,一一指着让我看了修建质量和进展情况。在几个小时的接触中,我认识到田师不但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又是个热情、谦虚,谈话很注意分寸的人,让我敬佩。

  天黑了,田师又叫我和他们一块吃晚饭,说:“你刚来到这里,一时做啥不方便,就在我们这里吃,这里住,崖台上的事我派两个做活的替你看守。”吃过饭,田师就要派人去崖台住,我说:“不行,那上面有十分珍贵的文物,责任重大,我既然接了班就不能玩忽职守,还是我去住吧,有一人给我做伴就行。”田师说:“那我就给你做伴吧!”我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天大黑了,忽然飘起了雨雪。关山天气冷得早,古历九月飘白雪是常见的事儿。又怪,忽晴忽雨,太阳红红的,转眼间就下起来了。我正要和田师去崖台住,闯进一个落满一身雨雪的人,田师吃惊地说:“老黑,天黑又下这么大的雨雪,你可以不来嘛!”他说:“不行,我一定要来。说今天要来一位新领导,我要给他做伴,他在哪儿?”田师指着我说:“就是这位。”那人就向我瞟了一眼,却没说什么,手伸向火取起暖来。我借着油灯的亮光看清了他,原来就是放牛的那个黑老汉!田师欲向他再说几句,他说:“别说了,他进山的时候我已经认识了。”田师说:“也好,小魏正愁没人作伴哩。有你我就放心了。”听田氏说,我心里叫苦:呀,让他做伴呀,还让我睡不睡觉呀!

  我们又稍坐了一会儿,老黑说:“小魏,我们走吧!”他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着得正旺的粗松枝。松枝上哔剥响着,火苗窜动。他举着松枝,走在前面照亮引路,我紧跟其后。在这漆黑又下着雨雪的夜晚,老黑走路竟然非常稳健快速。上石阶和爬陡坡时,他一手拿着松枝照亮,一手抓着我的胳膊,我脚下打滑要摔倒的时候,他用力一提,我让他提得快要离开地面。到了二台,他更像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那样熟悉随便。我跟不上他,他就放慢脚步,转过身来给我照亮,不住地说:“小心,往里走!”难走处,他又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我。

  到了二层台尽头的那间房子跟前,老黑说:“你稍等一会儿。”老黑摸到房子背后去了,不一会儿抱着一大抱干树枝和野蒿出来。他把那些放在房子前不远的地方后又去抱了一回,然后推开房子门摸出火柴点着了火。山里的柴火着起来很劲气,噼噼啪啪响着,火苗窜得有一丈高,腾腾浓烟打着旋儿直冲云霄。大火烤得我近不了,向后退了十几步站着看,摸摸衣服还烫热烫热,散发着棉毛的焦味。不一会儿,感觉到身后不远的石崖都热烘烘的了。这是我见到的最大最旺的篝火,让我想到如果没有在云崖过夜,那会见到享受到这样的篝火呢?

  老黑见火着起来了,又钻进房子里摸索了一会儿,就亮起了一盏小油灯,借着灯光我看见他在抖被子和毛毡、扫炕。老黑要烧炕,我说炕很热算了吧,老黑说:“热啥?在这儿睡不上一块热炕白睡。”老黑从火堆里抽出几根着欢的木柴,塞进那个显大的炕洞里,里面立时扑啦啦响着燃烧起来。

  外面火堆里的火苗越烧越旺,但早着的渐渐塌了下去,成为炭火,老黑从房子里拿出一包茶叶、熬茶的罐子和水壶,又从崖根小棚里取出一只小木凳给我,他顺手拉过一块树根坐下。老黑至此才算把一切做停当,坐下心安理得地品茶了。借着火光,我看见崖台前迷乱的飘雪,但不见有雪花飘进崖台,也感觉不到一丝寒风拂击面门,加上美丽的一堆大火,就像坐在热烘烘的充满神秘感的殿堂里。这与崖台坎深有关,一块小石如果从上擦崖面落下去,其垂直线距我们坐的崖台边沿至少有一丈多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加上强火产生的热浪推力,雪花怎么会飘进来呢?风怎么能吹进来呢?这个秘密直到第二天经我仔细观察后才破解的。

  老黑捣着茶罐,抽着旱烟,半会没说话,忽然问我:“冷吗?”我摸摸发烫的脸和衣服说:“快烤熟了还冷!”老黑也蛮有趣味地笑笑。我感到的温暖不仅仅是火的热量。别看老黑人不中看,正如局长说的,人黑面冷心好。真是这样,他诚实、善良,一经深入接触就觉得他很有人情味儿。我触摸到的是他内心深处的温暖,还有真诚。其实还不止这些,他干脆、率直,说话做事不弯不拐,既倔又好,让人既恨又爱,正是大山里才能见到的那号人。局长派我来做这里的唯一的领导人,在老黑眼里却成为一个弱小无用的傻孩子。老黑又问:“习惯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刚来乍到的怎么谈得上习惯呢?我向四周瞧瞧,在火光的映照下天地都是漆黑的,分不清置身在天上还是地下。在这样的环境里,孤独?寂寞?恐惧?困惑?都是又都不是,我感到了生活的多变、奇妙、无情与浪漫。老黑问过似觉失言,说:“刚上山肯定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我问:“您在这里跑了多少年?”他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爹往这里跑,20多岁爹去世了,我替爹入神教住山看守直到现在。这里是我的一半家。我今年59岁了,你算?”我惊讶地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还有这么硬朗?从面貌上也看不出你已是要奔花甲的人。”他听了满足地笑笑,没说话,端起茶盅一气喝完,火光清晰地照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脸膛。我饶有兴趣地说:“从你走路上台阶的情形看,我觉得你一定有什么功夫,是这样吗?”老黑就很响地“哼”了一声,火光中,他的目光烁亮,眉梢耸动。他又很响的咳了一下后,忽然腾身擦地皮使了一个旋风腿,打得灰尘飞扬,火星乱溅,茶罐翻了,灰烬里咝咝响着腾起一股白烟。我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下,惊得后退了丈余。末了,老黑不满足地说:“天黑,地方又小,要不来一路让你看。”老黑出了几口粗气,抹抹脸,说:“跑神教看山的,没两下还行?”老黑蹲下重新倒水熬茶,这时话特别多,特别响,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他当年的英雄轶事。他讲得颇为认真,但都是些看山时为了鸡毛蒜皮与他人争争斗斗的事。其中有发生在上世纪60年代的一段故事深深感动了我。

 

    (此文写在1995年1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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